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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教我拉二胡的男人

  • 作者: admin
  • 来源: 心情日记网
  • 发表于 2018-10-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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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  那个教我拉二胡的男人,他死了。多年前的夏天,黄昏,他坐在崭新的红色瓦房的大门口,认真地为我示范每一个音阶的演奏。我们的面前是一条长长的、曲折的土路,刚下过一场暴雨,有泥土的清香——那印象太深刻了。当时他还那么年轻,只有四十岁出头吧。
      
      从遥远的上海,打电话给姑姑,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,她失去了一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。电话铃响了许久,才听到她的声音:“喂?”很轻很轻的一声,几乎是气若游丝。我自以为是有心理准备的,可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“姑——”我有些迟疑。“是丹丹吗?”姑姑把我当成我姐了,“不,我是娜娜。”我的声音没完没了地发抖。电话那头空白了片刻。姑姑突然发出一声古怪的尖叫:“娜娜!”带着被压抑住的哭腔,像是从很老很深的井里传来的一股感情,只一瞬间,我的眼泪便汹涌而下。
      
      我从来没听见过姑姑哭。从我懂事开始,她留给我的记忆是一双粗糙、温暖的大手,拍着我的额头,把零花钱偷偷塞进我的口袋。在任何地方,都是未见其人,先闻其声,她那爽朗干净的笑声,仿佛是整个家族的福音。她总是笑,总是笑,身材又很高大,孩童的心总是仰视她,就像仰视一棵会开花的树。而现在,她竟在一夜之间萎蔫了,像被抽空了的树干,每一个枝节都因失去养分而枯竭脆弱,死亡从灵魂开始,她再也不会开花,她永远不能唱歌了。
      
      我并不了解失去至亲的痛苦,对于死亡我所知甚少。
      
      然而这是一个我终其一生也无法醒来的噩梦,后来我明白了,终有一天,爱我的人会一个个的离我而去,人生就是聚散相依的过程。但在这世界上,永远有人,他的疼痛将化作你的疼痛,他的离去能让你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撕扯。即使远隔一个太平洋,彼此感应,也不会超过一秒钟,那个人就叫做亲人。
      
      小时候我是一个怪僻而暴戾的孩子,跟姑父拌嘴,把他家新盖好的房门摔得咚咚作响,姑父气得脸都抽筋了,但是他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。
      
      在我的记忆里,他是一个矮小、多病的中年男子。有点文艺中年的气质,精通他能摸得到的所有乐器,那时候我喜欢二胡的声音,就缠着他教我拉二胡,他教我拉《世上只有妈妈好》,把一首温暖的曲子拉得那么忧伤。
      
      后来他生病了,高血压、脑梗等。病来如山倒,每天他都要吃近百块钱的药维系生命。姑姑为此挣扎奔波,两个儿子日夜在床前伺候,但他的脾气反而变得越来越像我小时候,经常无端地发脾气,摔东西,跟孩子们吵架,人人都在私底下抱怨他的神经质。但是我知道,喜欢音乐的人,都有一个像孩子一样天真而脆弱的内心世界,我能理解他的恐惧。
      
      2010年春节,他坐在炕上,穿着薄棉袄,蜷缩着身体,把一盘新鲜的柿子饼指给我说:“你吃。”他说话已经有些舌头打结了,但我却看见了他脸上露出不带一丝勉强的微笑。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他留给我最后的画面,仿佛夕阳下最后的光芒。
      
      我多想拥抱我的姑姑,我多想告诉她,那些至亲的人,或早或晚,总会先我们一步离开,于河之彼岸等待我们。在天堂的亲人,应当让我们不畏惧死亡。当死神最后召唤我们的时候,离开一些生者,还能在另一世界见到曾经挚爱的人。
      
      姑姑,不要悲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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